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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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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9 章

兩人一前一後很快走到對面。

不用過多張望就能看到,開闊的山頂上佇立著一個十層樓高的黑塔。

一層層戧脊向兩邊伸展,虛空處的白霧襯得黑塔桀驁又孤寂。

兩人靠在護欄邊,都沒有近距離觀賞的意思。

沈默地看了會兒,游弋點了根煙轉過身。

胳膊搭著護欄,他看向一片白茫的遠處:“繼續說吧。”

他用戴著手套的那只手抽煙,還是習慣性貼著指節,所以也就貼上了手套。

今見山挪開視線,繼續接著前面的故事:“山鷹循著聲音一路飛到古堡,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能讓它一睹聲音來源的地方。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它的身影漸漸消失,又在晚上歌聲響起的時候從屍寧山醒來。”

“這之後,每到少女吟唱,山鷹就開始往古堡飛。”

今見山轉身拄在游弋旁邊,稍傾.斜身子,朝左前方的霧中指了指:“從這兒往那邊飛了十年,猜猜看,它為什麽這麽執著。”

顯然前面的美女與野獸是誤導了。游弋吐出煙霧,轉頭看他:“讓少女在白天也吟唱?”

距離有點過於近了,今見山稍稍不動聲色地後挪了一點。

他沒說對不對,只笑了笑:“終於有一夜,古堡頂上的珠子脫落,山鷹從上面看到了古堡裏的少女,也看到掉落的珠玉砸在少女的心口。”

完全沒想到故事的走向會是這樣,游弋凝眉問:“為什麽會脫落?”

像是知道他心裏的想法,今見山搖頭:“跟山鷹沒有關系,少女被囚禁在古堡裏每夜吟唱,目的為的就是讓聲音灌進頂上的珠玉裏。”

“珠子脫落就說明聲音已經融進去,之後也就不需要一個不容易掌控,或者說會生老病死的人類了。”

游弋叼著煙猛吸一口,他走到不遠處的垃圾桶扔了煙蒂。

走回來,游弋把手套脫下來遞過去:“謝了。”

“這輩子的謝全在你這兒聽完了。”今見山開著玩笑接過。

他順手戴到右手上,手套明明被戴了一路,五指貼上裏面的絨毛時,卻沒有感覺到太多溫度。

“知道霸鹟麽?也就是必勝鳥,它是山鷹的天敵也是莫諾山的領頭。”

今見山用指尖摩挲著絨毛:“霸鹟銜著珠子一路飛到這兒,然後將珠子安置到塔頂。之後莫諾山每到夜晚,少女的歌聲又從嘯寧塔一路傳出。”

“每次山鷹醒來後還是會飛去古堡,從頂上的洞口往裏看少女的屍體,一直到屍體腐爛成一堆白骨之後它才換了方向。”

今見山轉過身看向嘯寧塔:“塔下是虎視眈眈的兇獸,塔上是嚴正以待的猛禽,山鷹在各種廝殺中一次次撞向塔尖。”

廝殺中的傷亡,在少女的吟唱聲中一遍遍愈合。

山鷹伴著歌聲,一遍遍重覆沒有結果,或者說早已定好的結局無謂掙紮著。

但沒有想到的是,大雨傾盆中,一道響徹雲霄的雷電狠厲地擊打在塔尖上。

在震天聲響中塔尖斷裂,珠玉從嚴絲合縫的洞中緩緩滾落。

象用鼻子卷起後開始狂奔,在半空響起的尖嘯中又拋給獵豹......

天漸漸變亮,山鷹再次回到屍寧山,夜晚的時候又循著聲音開始搶奪。

“最後就是你看到的,狐貍銜著珠玉,山鷹在半空嘶鳴。”今見山說。

“珠玉......”

游弋咀嚼著這兩個字,垂著頭忽地笑起來:“設計師的意圖是,警示游客,寶珠玉者殃必及身麽?”

今見山被說出的話驚了驚。

沒錯,當初田烽在講這個設計的初步概念時,確實是這麽說的。當時他太小,直到後來才知道是什麽意思。

游弋聽完就能得出結論,這太聰明了。

這種聰明和第一次看清長相時,被驚艷到的程度沒有任何參差。

盯著游弋低垂的眼簾看了會兒,今見山挪開視線:“不過可惜的是,這版設計被駁回了,原因是莫諾山不需要太覆雜的故事背景。因為冰雪城受眾的人群大部分是孩童,家長帶著孩子來,更想聽到的是伊索寓言。”

游弋倒是沒有做出評價,轉身與他並肩看向嘯寧塔:“這裏有屍寧山?”

“我以為你會問,山鷹為什麽這麽執著。”

游弋半瞇著眼睛望著塔尖。尖頂沒有斷裂,上面也沒有珠玉。

他低啞著聲音說:“答案不是清楚了,它不想被歌聲叫醒。”

“執著總會有原因。”今見山問,“想知道不想被叫醒的原因麽?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只有它長眠在屍寧山,才會沒有屍寧山。”

回到聽雪屋天已經徹底黑了,錯過晚飯游弋也沒有打電話再叫餐。

脫了衣服後他把濕了的帽子一並帶到浴室。

熱水從頭皮一路流竄到底,被凍透的血管慢慢緩過勁,大動脈再次汩汩跳動起來。

游弋撐著玻璃感受了一陣後,拿過架子上的帽子,打上肥皂洗了起來。

等所有就緒,游弋換上睡衣給自己泡了杯茶。

他坐在壁爐邊,伴著洗衣機的轉動聲,看向白鴿湖很遠處的對岸。

“不管是霸鹟還是狐貍,莫諾山最後都會因為珠玉受到懲罰,除非銷毀。哥,設計師想要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嗎?”

蒸騰的熱氣鋪面,游弋吹了吹,抿上的時候還是太燙。

他只好握回手裏充當取暖:“只是編造的故事背景,甚至連吸引游客的噱頭都算不上。”

“哥,你在聽的時候將自己比作什麽?”

屋子裏只有壁爐照出的一圈紅色光亮,游弋撐著額角,緩緩看向單人沙發裏。

躍動的火苗映照在游曳可愛的臉上,顯得他生動極了。

“你希望我比作什麽?”游弋勾著嘴角露出諷刺地笑。

等了很久,沒有等到回答。

游弋輕笑著搖頭:“是長眠在陰暗的山底,明明是晝出夜伏卻不斷在夜晚被叫醒的山鷹。還是那個不但叫醒了山鷹,也因為莫諾山的貪婪引火燒身的少女。更或是懷揣珠玉,草木皆兵的飛禽走獸。”

“哥,那屍寧山又是什麽?是所有死去的靈魂,棲息的地方嗎?還是說只是執念。如果有屍寧山,這些靈魂一旦釋放,就會摧毀所有莫諾山的飛禽走獸嗎?”

砰——

滾燙的茶重重磕在桌子上。

“曳子,別以假亂真的試圖影響我,我甚至根本不會去猜測你究竟出於什麽目的。”

游弋深深看了眼沙發,轉身朝臥室走去。

***

除夕

十多天前游弋就接到了快遞的電話,問是代收還是送上門。

正在湖邊散步的他懶得往回趕,就讓放到了酒店接待處,結果回程時忘了個徹底。

直到今天酒店打電話問需不需要送上門,游弋才想起有這麽一回事。

今天天氣很好,整個山林雪地像是在今時今日褪下負重,惹得左鄰右舍的客居們也終於露了真容。

柳樹右邊有個很奇特的畫架,坐著執筆的是位三十左右的女畫家。

身披一件看著就很保暖的青色鬥篷,因為畫架朝向傾斜,所以看不到在畫什麽。

走過時,女畫家嘴角微微帶著笑點了點頭。

游弋楞了楞,反應過來想回禮時,畫家已經側頭看向了湖面。

再往前是個坐著月亮椅很胖的長胡子大叔,腿上放著一個筆記本電腦。

看著一刻不停翻飛的手指,游弋猜測應該是位作家。

陽光明媚碧空如洗,微風拂過白鴿湖,漾出層層道道細小縠紋。

清脆的快門聲將它定格,投在紙張裏,溶在歌詞裏,流進刻刀裏。

“臥雪屋的單子核對了沒,別忘了人昨晚要的哈密瓜。”

張銳凡手裏拿著對講機,眼睛都不帶轉的就往門裏跑:“那小孩愛吃別直接說,你給大人寫個溫馨卡片貼著。”

游弋跟在他後面進了門,聽到他咬著牙說:“寒性水果會導致腸胃不適,小孩子不宜過多食用。”

大廳來往的員工雖然很多但並不嘈雜,每個人都井然有序的忙活自己手上的工作。

游弋走到前臺處:“快遞在哪簽收?”

餘桃眨著眼睛從一堆單據裏擡頭,楞楞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方向:“在物品接收室。”

游弋朝她指的方向看了眼:“謝謝。”

“不客氣,”餘桃微笑著起身,“通道口出去右手邊,需要我帶您過去嗎?”

“不用了謝謝。”

“......不客氣。”

通道兩邊是電梯,直對有一個挺大的安全出口,門是敞開的。

幾個管家正推著餐車往裏走,游弋站在一邊等他們上了電梯才往出口處走。

“游哥?”

轉身就看到朝後傾斜著身子看他的張銳凡,游弋點頭算是給對方打了個招呼。

張銳凡大眼睛笑彎著,腳下轉了個方向幾步跨到跟前:“您在這兒幹嘛呢?”

“取快遞。”

“嗐,打個招呼直接送上門了,您還跑這一趟,”張銳凡把手裏的單子折吧折吧塞進西褲口袋裏,“走吧,我帶您過去。”

游弋問:“不忙?”

“還湊合,藝術家們好像對過年都沒什麽興致,”張銳凡帶著他往出口走,“很多影響註意力的事情都免去了。”

玻璃屋沒有春節的裝飾想來是被提過意見,游弋沒說話,跟著他往出口走。

出了後門是一個非常大的平臺,平臺上停著幾輛景區專用車和私家車。

以及之前見過的,那輛可以在末日行走的自行車。

說實話,游弋對那輛車極有興趣。

不是因為構造,而是非常想知道,那個木箱子到底能不能載動他。

“今兒天氣真好,”張銳凡對著初升的太陽,伸了個大懶腰,“要不是店離不開我,我早卷著鋪蓋去湖邊躺著了。”

游弋站在他旁邊也瞇眼看著,確實很好。

“哥!”

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游弋眼皮都跟著抖了抖。

本來以為在叫他,轉頭就見張銳凡正朝著另一頭揮手,游弋也跟著看過去。

“踏雪屋那邊讓我給你帶聲謝,人讓你有時間了看一下手機!”

山間清晨的陽光有點刺眼,葉拂耳的壯闊背景讓游弋看不清人臉,只能將將看到來人穿了身灰色沖鋒衣。

從板正的身材與發型上倒是能斷定,是經停的老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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